设立在川松峰上的“乾坤台”是长白最大的比武台。乾坤台用的是秘境中上好的砖石堆砌而成,前后占地百余丈,用勾栏圈住,秘境砖石有压制修仙人灵力的作用,上台者比武仅为切磋剑术,不得用金丹来调转灵力。

    此时乾坤台外正围了一圈人,无一不屏息凝神,紧张地盯着台上的两人。

    台上两人正在比试剑术,两人身形如鬼魅,剑刃如冰霜,衣袂飞扬,一来一回已过了将近一百招,剑招变化之复杂,令台下人眼花缭乱。

    电光火石之间,双剑交锋,发出了玉石相撞般“铛!”的一声。

    未等众人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,台上两人同时收剑,观众们才看清了二位的面容。

    是一男一女,长相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。男子是丹凤眼,眼尾上翘,带着属于少年人的嚣张跋扈,山根挺窄,脸部轮廓立体,下颚线流畅,是位俊俏的少年郎。

    而那女子的长相跟男子有七八分的相似,但是比起男子的俊俏,女子长相偏冷艳,眼尾上挑更重,眼头尖尖,高眉梢,薄唇,看上去是生人勿进的“冰山美人”。

    无需多说,那男子正是段昭段不敏。而那女子,是段不敏的大姐———段珺。

    段珺把剑收入剑鞘,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:“不敏,几日不见,进步很大。”

    “姐姐谬赞了,还是输了的。”段不敏连忙谦虚,收剑作揖。

    幸好输了,幸好输了。段不敏心想:就怕一个不小心,赢了就麻烦了。

    如果是上辈子的段不敏,就算是天资出众,这时候也是绝对打不过段珺的。但是段不敏是重生而来,虽然金丹境界尚且是区区的六阶金丹,但是剑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。

    段不敏在上辈子,曾经有一段时间拼了命地练剑,夏暑三伏,寒冬三九,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剑,每日练到拿不起剑为止。

    那时候,段不敏内心只有一个念头:替师姐和师兄报仇,杀了那个腾空出世的魔尊,灭了魔族。

    段不敏现在的剑法,已经到了剑宗的地步了。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修真界能接他一剑的人寥寥无几。

    “三弟弟别谦虚了,能和大姐打这么久,已经是少年英才了!”

    远远地响起一声清脆活泼的女声,一身穿长白校服,外披粉衫的俏丽女子疾步而来。那女子跟段珺,段不敏的五官也极为相似,不难看出三人的关系。

    段嫚在乾坤台前立住脚步,夸赞道:“看大姐和三弟的比试,真的是眼花缭乱,目不暇接啊。”

    段珺并不接妹妹拍的马屁,只是冷冷地说:“嫚儿,几日不见,不知你剑法长进如何啊。“

    段嫚立刻蔫了,闷闷不乐道:“大姐,你知道我不是这方面的料,天赋比不过你和三弟……”

    “胡说。”段珺打断段嫚的话:“长老授剑的时候你在做什么,嫚儿,你自己不上心,还在这里找借口。”

    此时段不敏已经跳下乾坤台,重生回来也有日子,感情的大起大落都经历了。再见故人,也不像最初那般百感交集,难以抑制住情绪了。

    段珺,段嫚,他的姐姐们,保护了他的前半生,他却没有能力保护得了她们。

    要么……不要管太多,直接把单秋朔给杀了?

    单秋朔是那场浩劫的始源,如果没有单秋朔,就会阻止那场浩劫吧……

    男孩可怜吗?

    可怜。

    但因为魔尊单秋朔而死的数以万人,哪一个不可怜,哪一个不无辜。

    理性又告诉段不敏,不可以过早地妄下定论。段不敏已经是活了两世的人了,少年人的莽撞与冲动早已被磨平。一切谜团尚未解开,他不能就简单地杀了单秋朔。

    单秋朔现在身上没有魔气,他只是个普通的男孩,他不是那个犯下滔天罪恶的魔尊。

    上辈子所有事情一定有隐情,既然天意让段不敏重生回来,他就一定要把所有埋藏的真相调查出来,来阻止那场浩劫,挽救他的亲人、朋友、师长。

    段嫚理亏,一时间气鼓鼓,转头跟段不敏说:“三弟弟,我此次过来是找你的。“

    看到段不敏疑惑,段嫚解释:“再过两日便是这一批新入门弟子的一轮考核,这次辅助监考轮到你了。“

    在长白门派,新入门的弟子一般要经历三轮考核。正是在考核期中,长老们摸清新入门弟子的品性和水平,来决定自己的门徒人选。

    一轮考核是简单地考察弟子的剑术掌握,分甲乙丙等,记载入册。

    二轮考核则分组,由中高阶弟子领队进入秘境考验,进行实景模拟,为第三轮考核打下基础。

    等到有弟子结丹,便可以开启第三轮考核。已结丹的弟子自行组队,最多三人一组进入秘境,能成功破解者即为考核通过。

    三轮考试由长白五大长老主持,中高阶弟子来辅助监考。

    段不敏惊讶:“为何是我?”

    记忆中没有这件事情啊,由他辅助监考的那一批应该还要等四年。

    “悬壶安排的。”段珺疾步而来,不冷不热的撇了段不敏一眼:“悬壶长老为了让你能收徒,也算是煞费苦心啊。”

    原来是因为单秋朔拜入长白门下,所以改变了上辈子的故事走向。

    那结局,会不会也因此改变呢……

    长白的新入门弟子和中高阶弟子的修行是无交集的,段不敏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这个还没长大的小魔头了。

    段不敏转头:“他现在在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段珺、段嫚先是颇为疑惑地对视一眼,随机反应过来段不敏口中“他”指的是谁。

    段珺颦眉,反问:“不敏,父亲很难同意,你要知道。”

    段不敏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弟,被捧在锦绣从里的小公子。行事作风因为年少轻狂,有些嚣张跋扈,但从来不做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。

    段不敏这次执意收一个陌生男孩当徒弟,让长白上下的人都摸不着头绪。

    而且,段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,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,她总觉得弟弟和以前不太一样……

    无论是说话语态,还是流露出的神态,总让人觉得有差别,但又说不出差别在哪里。

    是自己疑心太重了吧。段珺内心安慰自己,段不敏就是段不敏,被宠大的小孩,做事不计后果不本来就是她弟弟的风格吗?

    此时,宁宁峰上的千书院,安平长老正在授课。阳光静静地普照在屋檐上,穿过窗户照在屋内正襟危坐的弟子身上,金色的阳光无声地流淌,显出了岁月静好的模样。

    安平长老是长白唯一的女长老,也是长白最严苛、最不近人情的长老。安平为人严厉,对自己更严厉,一点小错就会追究到底,是闻名长白的“母夜叉”。

    长白五位长老中,安平门下的徒弟比悬壶还少一个。悬壶是因为性格古怪,人看起来又不靠谱,很少有人愿意来拜他为师,就算有,悬壶也很少会收。

    安平则是因为太凶了,不生气的时候也像是在瞪人,一年四季脸上从来都没有过笑颜,一幅“欠我八百银两”的姿态,让人望而生畏。人们是来修仙得道的,不是来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的。

    如果说悬壶每四年还有那么一两个愿意给他呈拜师贴的,那么安平就可以说是一个人都没有。

    因此长白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,乐湛和玉泽长老门下人丁兴旺,济济一堂。安平和悬壶就显得颇为寒酸,徒弟的数量用一只手仅用一只手便能数过来。

    安平凶名远扬,她本人刻板无趣,恰似她所传授的课程一样。在安平的课堂上,台下恹恹地一片打哈欠,位置上东倒西歪了一片。

    段不敏赶到的时候,第一眼就看到在一片坐得歪歪斜斜的弟子中,有一人正襟危坐,那人皮肤很白,在人群中异常显眼。

    那坐得端正的人正是单秋朔!

    单秋朔的位置靠窗,男孩腰板笔挺,衣襟整洁,面前摊着宣纸和笔墨,正专心地听课。阳光好像特别偏爱这个长相漂亮的男孩,毫不吝啬地泼洒在男孩子的侧脸,勾勒出了完美的侧颜。

    单秋朔的睫毛又长又浓密,仿佛鸦羽,低头思考的时候,睫毛在下眼睑透出了小小一片阴影。

    好像感受到有人在看他,单秋朔停下了手中的笔,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往窗外看了一眼,下一秒整个人都顿住了。

    手中的毛笔没握住,“啪嗒”一声掉落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这一声响动吸引了千书院的其他人,也纷纷循着声音源头看去。段不敏还没反应过来,十多双眼睛的视线便一齐聚集到他身上了。

    段不敏: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进来。”

    安平注意到屋内的骚动,冲着窗外撇了一眼,声音很冷,像是千年的冰霜。

    原本躁动的少年们听到安平长老的声音,一瞬间安静如鸡,屋内的气压都低了几度。

    平心而论,安平长相并不像母夜叉,不光不丑,还有些韵味。奈何安平一年四季都是冷着脸的模样,稍有不顺心就皱眉,眉心有一个浅浅的“川”字纹已经难以褪去。

    让安平整个人看上去很凶,很不好亲近。

    ·听出安平语气中有些许的不悦,段不敏立刻开始装孙子,换上了一幅笑脸,在众目睽睽地注视下,硬着头皮走进了屋子。

    安平:“来做什么?段公子莫不是连入门符纸都忘记了,来旁听一堂课?”

    安平说话和上辈子一样,不留情面。

    段不敏干笑:“安平长老,我来看看我的徒弟。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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