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周是虚无的黑雾萦绕,鲜血、杀戮、惨叫、哀嚎,遍地尸体横竖摆着,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变成一块任人宰割的死肉。

    这是在哪……

    段不敏迷迷糊糊地醒来,只能顺着意识往前走,试图找到出路。

    这是地狱,还是人间。

    手上黏糊糊的触感并不舒服,段不敏迷茫地抬起双手,有猩红色的液体往下滴落。

    滴答,滴答——

    是血!

    他的双手,沾满了鲜血,一滴一滴的坠到地上。

    为什么会有血?

    段不敏有些慌张,想要施术把手上的血迹清洗去,结果发现手上的血污抹也抹不去,越清晰越脏。

    猩红色的血液,把他的皮肤衬得苍白脆弱。

    “师尊,师尊。”

    突然听到单秋朔焦急的声音,段不敏猛地回头,单秋朔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蛋出现在视线里。

    “师尊,你在这儿,吓死我了。”单秋朔的声音犹如清泉击石,泠泠作响,独属于少年人的清冷。

    段不敏送了一口气:“小秋,这是哪儿……“

    “师尊,这是长白啊。”单秋朔似乎有些惊讶,跑过去拉起他满是鲜血的手:“您不知道吗?”

    长白?……

    这是长白吗?

    段不敏茫然四顾,好像是长白……那是长白的比武台,那是长白的千书院,那是弟子住宿的屋舍,那是大娘的饭堂,原本模糊得景象都慢慢熟悉起来。

    甚至,还有熟悉的人在向他走来。

    悬壶捋着自己的胡须,故弄玄虚:“好徒弟,猜猜师尊今日发现了什么好玩意儿?”

    谷苍苍叉着腰怒目圆瞪:“段不敏,你又去哪里撒野了!害得我好找啊。”

    姐姐段珺一如往常冷艳夺人:“不敏,功课复习的如何。”

    还有段嫚、凌正、罗惠水、安平……太多太多熟悉的人在向他走来,这是长白无疑!

    每个人都是那么亲切熟悉,可段不敏又觉得不对劲,很不对劲。

    这既然是长白,那遍地的尸首,横流的鲜血,惨叫,哀嚎,怨憎,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。

    究竟是谁干的!

    好像是读懂了段不敏的心思,单秋朔的声音愈发甜蜜了,甜腻腻得像裹着块蜜糖。

    “师尊。”单秋朔亲切地道:“这些人,都是你杀的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都忘记了吗?”

    !

    他杀的?!

    不,不可能。

    可是记忆突然潮水般的涌来,剑刺入皮肉的声音,求饶声,怒骂声,哭泣,哀嚎,鲜血都让他疯狂,脑海里一片空白,所有的念头只剩下一个字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杀。

    杀!

    段不敏猛地甩开单秋朔的手,整个人面色苍白,脆弱得像是一张白纸:“不,不是我。”

    可是记忆又准确无误地告诉他,是他屠戮了整个长白。

    欺师灭祖,亲人,朋友,都倒在了他的剑下,他白衣飒飒,染上了血。

    一如上辈子的那个魔头,毫无情感,像一个无情的杀人机器。

    手起刀落,好像手上的不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,而是一只只卑微的蝼蚁,轻轻一捏就能捏碎。

    “啊啊啊啊,不是我!”段不敏捂着脑袋蹲下了,想要把这莫名其妙的记忆赶走。

    这不是他的记忆,那个杀人无数的魔头不会是他!

    “师尊。”单秋朔的声音响起,一字一句带着引诱的意味:“你抬头,你抬头看看我啊。”

    单秋朔的手搭在他的脖颈处,指尖冰凉,像一条毒蛇探入他的衣领。

    下一秒,单秋朔手下猛地发力,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,带着泄愤的滋味。

    段不敏猝不及防,猛地被单秋朔揪起衣领,被迫抬头,只见单秋朔胸前一个血窟窿,只汩汩地向外淌着血。

    “师尊,您看。”单秋朔的声音很轻很缓:“都是拜您所赐啊。”

    !

    段不敏整个人像被抽了魂,想反驳,又不知该如何反驳,只能瘫软在地上,任凭单秋朔揪着他的衣领。

    “好师尊。”单秋朔的像一条蛊惑人心的毒蛇,一字一顿带着刻骨的恨意:“需要徒弟带您回忆一下,您是如何欺师灭祖,屠尽整个长白吗?”

    “放开我,放开我……”此时此刻,所有的反驳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
    而刚才,所有很亲切的脸,都变了模样,变得面目可憎,变得目眦尽裂。

    悬壶的眼睛两个血窟窿,声音颤抖:“滚,滚,我没有你这个徒弟!逆徒,逆徒!”

    谷苍苍一脸失望,看他的眼神避之唯恐不及:“魔鬼,恶魔……”

    段珺闭眼,声音却满是坚决:“段昭,从今往后我长白再没有你这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段氏,也没有你这个儿子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啊啊啊啊啊啊。

    头疼欲来,段不敏一时间分不清记忆与现实,只记得在最后关头,单秋朔恶狠狠地扼住了他的脖颈,诅咒道。

    “好师尊,徒儿送您一程,该结束您这罪恶的一生了。”

    他做了什么,他杀了谁?

    为什么,他明明什么都没做,那记忆里的那个人是谁,记忆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是谁?!!

    脑海中,那个剑尖往下滴血的白衣青年缓缓回头,露出了一张熟悉到可怖的脸。

    正是他自己的脸!

    白衣段不敏咧齿一笑,露出森森白牙,他的脸上溅上了鲜血,因为杀人太多瞳孔都是疯狂的猩红色。

    “段不敏,我就是你啊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,为什么不肯认呢,你明明杀了这么多人……”

    -

    门被轻轻的叩了两声,见屋内没有反映,来者就“吱嘎”一声推开了。

    凌正阖上门,看到一个扎着高高的马尾的少年正在床边打盹,少年的头枕在支起的肘腕处,睡得并不踏实,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。

    听到屋内的动静,少年一个激灵,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睛睁开,这就醒了。

    凌正叹息,当初觉得单秋朔这孩子长得漂亮,没想到居然漂亮到这个地步,简单的弟子装扮难掩少年的美貌。

    这是一种女子看了都会自愧不如的貌美,又美又艳,像个祸乱天下的狐狸精。

    虽然比喻不太恰当,但单秋朔五官长开了,确实是一种男狐狸精一样雄雌莫辩的美貌。

    可惜,这狐狸精性格太犟。

    六年,整整六年,段不敏自从那次秘境回来后,昏厥了整整六年。

    那天,当夜回去段不敏便高烧不退,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完全不夸张。

    悬壶用了大半的法力,总算从阎王爷那里把自己弟子的命给抢了回来。

    命是保住了,至于何时会醒,悬壶也说不清楚。

    兴许三天,兴许半个月,兴许一个月,兴许一年……

    可是谁也没想到,段不敏昏迷了整整六年。

    六年变换,虽不足以沧海桑田,但足以让一切都大变了模样。

    让一个男孩长成芝兰玉树的少年。

    单秋朔自从段不敏昏倒后,就日夜不离地守着伺候,功课也没有拉下,现如今已经是长白最年轻的中阶修士了。

    这小男孩不光剑修天赋高的离谱,金丹修行也快于常人。

    现如今在长白已经能匹敌大多数人。

    或许……如果段不敏醒过来,也能和自己的徒弟过上两手了。

    “怎么不到床上睡。”凌正询问道。

    “床上睡不踏实。”单秋朔替段不敏掖好被角:“总觉得心里搁了东西,非要守着师尊才能睡着。”

    “总怕师尊万一突然醒来,床边会每一个人伺候。”

    “你倒是细心。”凌正叹气:“师弟吉人天相,相信很快就醒了。”

    单秋朔点点头,并不说什么。

    这句话,他听了整整六年,起先他也以为师尊修养几日,很快就会醒。

    结果春去秋来,寒来暑往,院子里的梨花都落了几遭,段不敏还没有醒来的意思。

    就好像……一直不会醒来。

    瞎想!

    这种想法一冒头,单秋朔立刻把想法给掐断了。

    不会的,他的师尊会醒的,他的师尊不会舍得把他抛下的。

    烛光绰绰,把床上段不敏的脸映照的异常温柔,单秋朔低头,毫无情绪的眼眸中总算有了几分的柔情。

    师尊的眉眼,鼻梁,嘴唇,还是那么好看,他细细描摹了六年,怎么看也看不够。

    “临近年关了。”凌正也拉过木凳,在段不敏床边坐下了:“我来看看师弟。”

    “都是因为我……”单秋朔小声呢喃道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替他挡下那魔物的一击,段不敏就不会昏迷这么长时间。

    “不是因为你。”凌正安慰道:“大家都明事理,你不要太过自责。”

    六年前,单秋朔主动到戒罚堂里领罪,言明都是因为替自己挡伤害,段不敏才受如此重的伤。

    彼时,段掌门段永章已经出关,刚出关就听说儿子受此重伤,自然是心疼不已。

    听闻谷苍苍和单秋朔二人讲完事情经过,段永章沉默良久,最终没有惩罚单秋朔。

    “秋朔,既然身为人师,就要担起为人师的职责,你没有错,不必自责。”

    一句话,表明了段永章承认了单秋朔的身份,单秋朔是段不敏正式的徒弟了。

    可是单秋朔还是自领惩罚戒律鞭三百鞭,三百鞭,对于中阶修士来说都是能要半条命的程度。

    而那时单秋朔还是个未结丹的小毛孩子。

    同时,单秋朔戒斋六年,但凡有闲暇时间就会去静心堂抄经,替段不敏祈福。

    长大后的段不敏虽然长相妖孽蛊惑,但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平和清冷的气息,很难让人起其他旖旎不好的心思。

    这是因为正正六年的抄经诵经,染了一身的佛光气息。

    “师弟啊,你要快点醒来啊。”凌正敲了敲段不敏的床头:“六年啊,你可倒好,就这么撒手不管你徒弟整整六年。”

    “你徒弟可都这么厉害了,你再不起来,可能就打不过你徒弟了。”

    凌正叹气:“六年发生的事情可真多啊,待你醒来细细讲与你听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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